小時候家裡開店做生意,我跟姊姊的童年就是跟一排店面裡的孩子們一起玩,某一天,我跟姊姊照樣在家/店門口玩家家酒,當天不知道為什麼,其他店面的小玩伴都不在,我跟姊姊有意無意的撥弄著水泥水溝蓋上的砂石,胡亂著拔著行人道上的野草,姊姊說:好無聊喔!我說:對呀!好想去誰的家裡玩喔!剛說完這句話,就從對街走來了一個大哥哥,這個大哥哥我們不算直接認識,但是知道,他是親戚跆拳道班上的同學,我們看過親戚跟他一起穿著道服上下課過幾次,親戚也會去他家打電動,因為住在我們家附近,我們在街上遇到的時候,都會跟他打招呼。
大哥哥迎面而來的問我麼說:妳們在幹嘛?我們回答說:沒在幹嘛呀!大哥哥長得非常秀氣俊俏,以現在的眼光來說,就是所謂的『陽光男孩型』吧?!大哥哥俯下身,夏天的陽光從他身後透出,他笑容滿面的說:那到我們家玩吧!正愁無聊的我們,我立馬站起來說:好!姊姊拉拉我的衣角,有所猶豫的說:不好吧!然後俯在我耳邊,小聲的跟我說:爸爸媽媽說不可以隨便去陌人生的家裡,我不解的看著姊姊回答說:但是大哥哥不是陌生人呀!他是OO親戚的朋友,而且他們家就住在我們家對面,去一下下就好了!大哥哥看姊姊有所遲疑,又加碼說:我爸媽從國外帶來了一件寶物,妳們來我家,我就可以拿給妳們看,姊姊機靈的說:那你拿到這邊來給我們就好了呀!大哥哥又說:不行!這件寶物非常珍貴,而且不能照到陽光,只能在家裡看,妳們看完,馬上讓妳們回來,我家就在對街而已,很快!而且這個寶物全世界只有一個,就在我們家…以下說了一堆天花亂墜,遊說我們倆姊妹。
姊姊雖然有所遲疑,但也想看看寶物,又不放心讓我一個人前往,所以我們就跟著大哥哥走了,我還記得他家公寓一打開門居然是廚房,不是客廳,廚房地板上的磁磚還是暗橘紅,我記得很清楚是因為:我當時無厘頭的腦袋想著~居然有人家一打開是廚房,還用這麼奇怪顏色的磁磚?!實在是太奇怪了!真當我沉靜在好奇怪的想法時,大哥哥打破了沈默說:妳們會吹喇叭嗎?我們倆天真地回答說:不會呀!什麼喇叭?大哥哥說:就是一種小喇叭?(我長大之後才知道這是「雙關語」)
姊姊說:你說的寶物,難道就是喇叭嗎?如果是,那我們都看過了!大哥哥說:是小喇叭,但是很特別的小喇叭,妳們絕對沒看過!說完他帶我們從廚房走到客廳,他還在廚房幫我們倒了柳橙汁,我們坐在客廳的時候,他慎重又神秘的指著一個房間說:寶物就在那個房間裡,但是一次只能一個人跟我進去,因為寶物很珍貴,不能給太多人看,我們倆邊喝柳橙汁,邊乖乖地點頭。
我已經忘了我跟姊姊是誰先進去,但我們進去做的事都是一樣的,那是一個密閉的視聽房,整間房間都遮上不透光的黑窗簾,地板鋪滿商業辦公室那種銀灰色的地毯,房間的一角有大大的音響和可以上升下降的布銀幕,以當時的普遍的經濟條件來說,應該很少人家裡會有一間專門唱卡拉OK和看大螢幕的房間,所以我印象非常深刻,還有我實在太好奇了,問了很多問題之外,還東摸西摸,一下叫他示範升降螢幕,一下叫他開音響,搞到大哥哥有點不耐煩的說:好了!好了!然後,他要我躺在鋪有銀灰地毯的地板上,他俯身上來,在我上面做俯力挺身,對!就是你想像的那種俯力挺身,就這樣!沒有強吻我們,也沒有亂摸我們,我們從頭到尾都衣著完整,只有幾次大哥哥手臂肌無力,俯身壓到我們,我不但嫌他很重,把他推開,還一直問他:好了沒?好了沒?
最後,大哥哥滿身大汗,慌慌張張的把我跟姊姊推出了家門,還記得臨走前,我惦記著客廳沒喝完的那杯柳橙汁,然後跟姊姊嘴裡一直抱怨說:根本就沒有給我們看到什麼寶物嘛?!騙人!
一出大哥哥家公寓,就在門口看到爸媽瘋狂焦急地在找我們,爸媽生氣的問我們跑去哪裡了?在聽到我們的敘說之後,爸媽怒氣全消,臉色一陣青一陣白,爸媽把我們姐妹倆帶回家裡,媽媽一直檢查我們的身上和衣著,然後問最多的一句就是:妳們有沒有被脫衣服?即使我跟姊姊都肯定的回答:沒有呀!幹嘛要脫衣服?!這句話,爸媽還是不放心的問到了晚上,甚至隔天,至於大哥哥那邊怎麼了?我印象當中,爸爸有怒氣沖沖的找到對方的爸媽,好像也有報警?但大人那邊的細節,我真的不記得了…
我覺得,那時候會僥倖又幸運的『全身而退』是因為,當時的民風還算純樸,不只我們年紀很小,連大哥哥都很小,當時,姊姊有上幼稚園中班~大班,我還沒上幼稚園~中班,就是這麼小的年紀,而我們口中的『大哥哥』其實也就只有國小5年級~國一之間年紀而已,他的父母親工作很忙,聽說他很常一個人在家,好像也是獨生子?或許是年少輕狂,常常看小黃書/片,精蟲穿腦,想要找人宣洩,剛好遇上年幼無知的我們,但畢竟還小,所以還沒膽犯這種事,所以又慌慌張張的把我們給打發走了。
不管是『色胚阿貝』還是『假面大哥哥』,事件發生的時間、地點和形象,都跟身為女孩的我,從小受到的告誡不符合,我們既沒有穿著暴露、也沒有深夜不歸、更沒有跑去見網友..,我即使這麼聽話當的good girl(好女孩),我們成長的路上,一樣如此的危機四伏,有時候仔細想想,我能長到現在『還整組好好的』,是多麼不容易,又幸運的一件事呀!
『色胚阿貝』和『假面大哥哥』這兩件,是我成長至今以來最直接明確的『性騷擾事件』,以程度而言『假面大哥哥』的事件算是最驚悚,也最接近危險,但,這兩件事,我回顧書寫起來,卻是『色胚阿貝』的事件讓我感受比較深,我想是因為,『色胚阿貝』的時候,我已經懂了,所以有感,『假面大哥哥』的時候,我完全不懂,所以無感(重點是幸運沒發生憾事,但即使沒被性侵,也算有被性騷擾)!
懂不懂/明不明白,會取決於事件留在心裡,影響情緒的深度和感受,所以,對於最近因為 #metoo 而選擇勇敢站出來發聲的各位受害者們,我不會覺得他們是用來蹭熱度,我反而是會覺得,再次說明發生經過,和回憶當下的自己,這是很煎熬的,因為大部分的他們,已經成年,也懂了,很多還是螢幕前的公眾人物,反而更多的時候,應該會處在~當時沒有好好保護自己的自責中..
對於,沒有選擇站出來發聲的人,我覺得他們一樣很勇敢,因為要與這段不愉快的記憶共存,是帶著傷痛負重前行,這需要『無比的勇氣和不放棄對人性的信任』。
成年後,我在職場上被長輩拍屁股、被言語性騷擾,當時,職場上一位前輩,得知我的當時的男朋友是日本人 (T先生),就很猥褻的說:怎麼樣?台灣男人不好用,日本的比較好用?所幸,我當時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,知道怎麼捍衛自己。拍我屁股的長輩,被我告到上級,隔天就被開除了,而耍嘴皮子的前輩,被我惡狠狠地瞪了一個白眼,然後說:請你說話放尊重一點,不然我要告訴主管!
被拍屁股後,我跟那時還不錯的男同事抱怨,他居然認為我小題大作!他還說:那是長輩對晚輩疼惜的表現,拍一下也不會怎麼樣!(我OS:反正我倆交情這麼好了,那你小鳥也給我彈一下看看!)我實在太震驚了!因為這位男同事跟我差不多年紀,我以為他可以懂,所以我找他訴說,沒想到他這樣回覆我,由此可知,這樣潛在性的『職場性騷擾』,已經深根蒂固到習慣成自然,被直接默認,且根本不值得一題?!
所以,對於現在燒起來的 #metoo 活動,真的是剛剛好而已,我相信很多道貌岸然,妖魔鬼怪的事蹟,現在才要開始而已,我知道,我的日記台影響力非常非常微小,但我還是要寫,為了身為女性的自己、為了姐妹倆未來更安心放心的世界,也為了在這世界上身處在暗處的受害者(不管男女),用我個人小小2篇經歷,為 #metoo 澆上一匙『希望之油』,讓熊熊大火得以照亮他們,『把他們帶到陽光處,再次感受世界的溫暖』。
P.s~我衷心期望日本的 #metoo 有天也可以燃燒起來,『男性主義』與『權力地位』至上的日本社會,鐵定藏污納垢,有更多身處在暗處,無助絕望的靈魂,等著陽光透進來的那天…
關於日本的 #metoo 大家有興趣可以查一下『伊藤詩織』,這位勇敢對抗日本男性強權的女性,也因為她的勇敢發聲,日本終於改變了110年以來的『性犯罪法』。
關於 #熟人兒少性侵 ,除了大家都知道林奕含-『房思琪的初戀樂園』小說之外,可以看看陳潔皓的『不再沈默』,如果說林奕含的『房思琪』會讓你看了很窒息,那陳潔皓『不再沈默』,根本是一個暗夜倖存者的自白,他同時也是防範兒少性侵的兒童繪本『蝴蝶朵朵』的作者之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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