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一篇我為什麼會說,等了好久的 #metoo 之火終於燒起來了, 因為身為女孩,我們從小就會一直被教育,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走、不要單獨見網友、不要喝來路不明的飲料、不要穿太裸露肌膚的服裝、不要夜歸、不要一個人走暗巷…,我相信身為女孩的我們,這些而提面命從小到大,每個都沒有少聽過,好像成為女孩本身的軀體就是一個危險,但,即使我們謹遵教誨,當個聽話的好女孩,性騷擾和性侵害的事件還是不斷發生,因為,現實是~這些加害者往往都不是陌生人,有的甚至是很親近的人,他們加害的時間和地點,也都不是像電視上演的,發生在夜晚一個無人的暗巷…,而發生事情的當下,也都不是可以像基本認知那樣的,可以奮力掙扎、大聲呼喊,反而很多的的時候是腦筋一片空白、在心裡反覆確認現在是否真的在發生?然後四肢僵硬、甚至完全癱瘓,這樣的事後,被害人往往會被質疑,為什麼不反抗?或是如果盡全力反抗,就不會發生了!
這樣的檢討被害者心態,也會讓被害者產生自我懷疑,或是不想搓破現實的完整與自尊,而選擇隱忍不說,就像小說裡長年被誘姦的房思琪一樣,她在13歲被狼師李國華誘姦得逞後:她潔白的自尊,成為封住她嘴巴的針線,她對文學的熱愛和對老師的崇拜,讓她強迫自己、催眠自己,只要愛上老師,這一切都會由骯髒殘破走向美好完整…
從台劇『俗女養成記』裡小嘉玲在公車上被一個戴眼鏡的文質書生摸大腿,就可以看到,她當時也是腦筋一片空白,落荒而逃的提早下了公車,嘉玲媽媽平常教她的防身招數,一個都沒有用上,最後只是太過震驚,兩眼無神地走在路上。我想這會是比較接近現實狀況,我覺得每個女孩的成長過程中,都有經歷過類似不舒服的經驗,或是被開黃腔的經歷,因為有些人就是喜歡肉麻當有趣,我們事後生氣,還會被解讀為不解風情,沒有幽默感,或是開不起玩笑!
我長得如此平凡無奇,從小到大都乖乖的照著父母期望的未來走,這樣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我,也有兩次值得拿出來探討的被性騷擾經驗,約15歲的時候,因為爸爸公司的關係,讓我有機會跟家裡的親戚,2個人參加到中國的旅行,這是我第一次離開爸媽單獨去海外,雖然是跟團,但我還是興奮無比,同團加上導遊都是台灣人,在遊覽車上,有各式各樣的組合,有一同前來的中年夫妻擋,有一家四口,也有母女小旅行,還有2位阿貝一同前來,旅途的一開始,我們前座坐了中年夫妻擋,他們和藹可親,我們一路上參雜中文和台語的聊天,中年夫妻擋與我相談甚歡,他們還誇我小小年紀,台語講得這麼好,一路上還分零食給我吃,就是很典型熱情的台灣中年夫婦,總之,第一次沒有爸媽在身旁,能單獨出來放飛,我簡直樂得要飛上天了,所以我眼裡看到的都是美景,吃到的東西,不管是什麼沒看過的我都覺得超好吃,遇到的人我也自然而然的認定,大家人都好好喔!這真的是我人生裡最棒最自由的一次旅行!
後來幾天,中年夫婦因為暈車,所以換了座位到前面,我們前面變成了2位阿貝,我一路上照樣跟他們聊天,從小家裡人口眾多,所以我算是很會跟長輩相處,也很喜歡跟家裡的大伯、大伯母和姑姑們、姑丈們聊天抬槓,我一直都覺得很幸運也很幸福,家裡有這麼多疼愛我的長輩,小時候站在大伯父和大伯母的車輪餅攤前,在炙熱的烤盤邊,伸手撿車輪餅餅乾屑屑吃,看著人來人往的菜市場,是我小時候幸福的記憶之一,大伯父還在我生日時買來我心心念念,頭髮一沾水就會變色的芭比娃娃,三姑家養羊,小時候回阿嬤家最愛去三姑家餵羊,幫忙放羊出來散步,三姑丈總是會抱著我們站在木欄上餵羊,三姑媽也會拿出玉米冰請我跟姊姊吃,三姑丈病逝之後,日本家的冷凍庫裡有一包用三姑丈家羊肉炒的『麻油羊肉』,我一直捨不得拿出來吃,直到凍到不能再凍的時候,才拿出來倒進電子鍋,拌上白米飯,眼前的模糊,不知道是拌飯的水蒸氣,還是我傷心的淚水..
家裡的男性長輩的存在,在我的記憶裡都是照護晚輩的形象,不曾有過任何奇怪的行為,然而,就在跟前坐的2位阿貝們聊幾天下來,他們看我的眼神越來越奇怪?!我說不出那種感覺,我有意識到,但我旅行的歡樂讓我很快地推翻了自己的想法,直覺是自己想太多了,直到有一次,我們的景點來到了一個遊樂園,我高興的去排隊坐海盜船,2位阿貝也排在我們前面,上海盜船的時候,座位只剩下最後一排和最前面也就是最中間的位子,2位阿貝坐在最後一排,我當時正直天不怕地不怕,最愛玩這種遊樂設施的時候,我毫不考慮的坐了最後一排,也就是2位阿貝旁邊,有玩過海盜船的人知道,海盜船前前後後的搖擺,到了制高點要下來的時候,坐最後一排的人都會雙手舉高的歡呼,當然我也是,就在我舉高雙手乘風歡呼的時候,坐我旁邊的阿貝忽然環抱住了我,然後鼻息吹在我的臉上說:害怕的時候就抱緊我喔!然後露出了非常詭異噁心的笑容,我至今想起來都還充滿厭惡與作噁,我不知道站在海盜船下幫我提著包包的親戚有沒有看到?但,整趟海盜船下來,我不知道被熊抱了幾次,過程我當然有試圖推開,但在海盜船上的空間,讓我無處可逃,我當時嚇傻了,除了推開之外,我沒有大聲叫囂或是怒罵,所以我也不記得,我有沒有在被熊抱的時候上下其手?
我一臉慘白的下了海盜船,我不知道要怎麼開口跟親戚說剛剛發生的事?因為我還在心裡反覆確認剛剛是不是真的發生了那樣的事?如果是,那我是被吃豆腐了嗎?那我該怎麼辦?但,他們的年紀是阿貝耶!可能都比我爸來老,怎麼可能會其他的想法!?是不是我誤會了?剛好海盜船搖搖晃晃他重心不穩吧?…
直到了晚餐過後,回到房間,我才緩緩地跟親戚說了一句:你有沒有覺得那兩個阿貝好像怪怪的?我親戚回答說:我早就覺得他們很奇怪,也覺得妳一直招惹他們更奇怪!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責,到嘴的話如鯁在喉,說不出來,也不敢說了..,是呀!我幹嘛一開始要去找他們聊天,這一切是我咎由自取,怪不了別人…
親戚比我年長,也已經在工作,有社會歷練,或許他早就看明白,也覺得已經15歲的我,應該要知道男女有別,知道要避嫌,我當然知道男女有別,我也在學校上過性教育的課,但,我不知道的是,加害著永遠不會嫌受害者太小,我沒有責怪我的親戚,因為當時,我們都太年輕,我是成長生活過於單純幸福,親戚也沒有跟青少年相處的經驗,他只是以一個成年人正常的角度來看事情,我們的人生經歷都才要剛開始。
海盜船事件過後,接下了的行程,我不再與他們聊天,所有的行程都刻意避開他們,直到某一天我們在洗手間前偶遇,其中一位阿貝說:小妹妹,這幾天妳怎麼這麼冷淡?抱完我就不理我了,這樣我會很傷心耶!我嚇得再躲回女廁,在裡面哭了好一陣子,擦乾眼淚才出來,但我依然沒有跟我的親戚說,我還是覺得這都是我起的頭,現在只希望旅程快點結束,我好想回家,只要回家之後,這一切就都結束了。
但是,自責、愧疚、羞恥、恐懼、憤怒甚至覺得自己不懂避嫌,活該才會惹禍上身,各種的情緒夾雜在當時只有15歲的我,但又要表現的,像沒事一樣繼續旅程,終於在某一晚,我的情緒到達了一個頂點,我以親戚不願意跟我去逛夜市,在房間無理取鬧,親戚跟我感情很好,又比我年長,我從來不會這樣對他無理,但,那天我只知道,我就是很想生氣!很想發狂!所以我沒事找事,應凹他跟我去旅館旁逛夜市,但他可能覺得不夠安全婉拒,我一吵再吵,直到他大聲說:好了!不要再說了!煩死了!我才如當頭棒喝一樣冷靜下來,事後我躲在浴室邊洗澡,邊小聲哭的更加自責:我到底在幹嘛?已經招惹了2個色胚阿貝,現在還要沒事跟很要好的親戚吵架,拜託!醒醒好嗎?!
這個陳年事件,直到現在我只跟親姊姊說過一次,而且是聊天隨意聊到而已,不是因為它造成我多大的傷痛,讓我無法面對之類的,老實說,即使現在回想,我都不會覺得很難面對(反而是三姑丈的麻油羊肉,讓我再次模糊視線),也沒有像受害者揭開瘡疤那樣疼痛,我只覺得,就是當初年紀太小,看世界的眼光太單純,但也算幸運(因為沒變成大事),然後不幸遇到了2個老色胚,就這樣!
唯一不一樣,就是心境,我不再責怪自己,那之後,我也開始對『身體界線』有警覺心,這段過往,自始自終不變的是~我沒有責怪過我的親戚,但我從沒有想要告訴我的父母親!這是個很矛盾糾結的心境,不是我不信任我的父母親,而是,因為愛護,我不忍跟他們說,我怕他們傷心,還有,我若說了,跟我同行的親戚,該怎麼跟我爸媽交代?而且,事情已經發生,無法有所改變,何須說出來,增加親戚和父母親的心理負擔?!所以,我似乎能明白,世界角落那些『房思琪』,為什麼這麼難以說出口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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